作为中部能源大省,山西迈出转身的步伐,已过去整整11年。
“2009年之后私人不让干了,整合成大矿。”今年70岁的史永胜,在山西“煤海”沉浮三十多年,是大众印象中“煤老板”这个群体的典型代表。
那一年,山西将年产30万吨及以下煤矿全部淘汰,主要煤炭开采权被集中到七大国有煤炭企业,“煤老板”们也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。
在经历煤炭改制重组十余年后,山西煤炭行业当前的一个热门话题是——煤矿智能化。
6月17日,山西联通举行“5G+智能矿山”媒体座谈会,“全国乃至全球第一张规模部署的煤矿井下5G专网基本建成,为智能矿山建设奠定了重要的网络基础”;
6月18日,中国移动5G智慧矿山联盟成立大会暨首座5G煤矿落成仪式在山西太原举行。当日,中国移动与阳煤集团、华为公司联手打造的首座5G智慧煤矿正式落成。
据山西日报日前报道:“预计2020年年内,将由智能机器人挖出井下第一铲煤,智能煤矿将在2021年,实现井下少人、无人的建设目标。”
这场轰轰烈烈的资源型大省转型之路,如今到底怎么样了?
转型
中国是世界煤炭产量、消费第一大国。
煤炭“黑金时代”的真正开启,要回到2002年。那一年,中国刚刚加入WTO,市场对煤炭的需求量猛增;与此同时,国家开始取消电煤指导价。
此后几年,煤炭成了当时还不流行“风口”这个词汇的年代,最大的风口。承包到煤矿的“煤老板”,在轮番上涨的煤价中,淘到了第一桶金。
很长时间里,山西一直是中国第一产煤大省。
根据太原统计年鉴数据,太原煤炭投资由2002年4.7亿元,一路上涨到2008年49.3亿元。
狂奔的行业,风险如影随形。2008年,山西襄汾造成277人死亡的“特别重大”矿库溃坝事故,成为最响亮的一记警钟。
以遏制矿难为由头,煤炭兼并整合旋即启动。
2009年起,山西将年产30万吨及以下煤矿全部淘汰,将主要煤炭开采权集中在七大国有煤炭企业。私人“煤老板”由此开始逐渐淡出历史。
“十二五”时期,全国共淘汰落后煤矿7100 处。2016年,国家《煤炭工业发展“十三五”规划》进一步定下目标:到 2020 年,煤炭生产开发进一步向大型煤炭基地集中,14 个大型煤炭基地产量 37.4 亿吨,占全国煤炭产量 95%以上。
“煤海”山西首当其冲。
根据山西历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,从2013年开始,山西煤炭工业投资增幅一直保持在负数。直到近两年,相关投资增幅才回到零线以上。但即使如此,煤炭工业投资额仍明显低于此前水平。
数据来源:山西历年统计公报 整理制图:城市进化论(注:2017年后未公布相关数据)
2017年,山西“第一产煤大省”头衔,正式易主内蒙古。
落后
前面说过,2009年的转折由遏制矿难而起。近年,煤矿事故发生频次已有明显下降。
以2015 年为例,全国发生煤矿事故352 起、死亡598人;与 2010 年相比,分别减少1051起、1835人。煤矿百万吨死亡率从0.749下降到 0.162。从山西的数据看,虽然近年其煤矿百万吨死亡率略有波动,但整体仍呈下降趋势。
不过,作为曾经的“煤老大”,煤炭之于山西经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,转型也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山西整体表现。
从2002年开始,山西GDP增速同煤炭价格一起“起飞”,飙升至两位数并一直保持到2007年。期间,山西经济迈上几个台阶:2004年,其GDP增速甚至一度达到14.1%,创下1985年以来的新高;2006年,山西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首破万元大关。
GDP和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曲线,与煤炭行业一起,在2009年出现陡峭“波谷”。
数据来源:山西历年统计公报 整理制图:城市进化论
“2009年是山西经济社会发展经受严峻考验并取得来之不易成绩的一年。”这是当年山西统计公报中的第一句话。2008年,山西原煤产量小幅增长4.1%;到2009年,其原煤产量增幅瞬间调转向下,降为-6.2%。GDP增速则降至5.5%。
此后,山西与其他中部省份的差距越来越大。
2013年,山西省会太原GDP还略高于安徽省会合肥;2019年,太原GDP总量为4028.5亿元,已不及合肥9409.4亿元一半。中部六省中,山西GDP垫底,与河南已差出一个安徽。
在人口成为区域发展后劲直观信号的当下,山西相关数据也不容乐观。
作为全省省会,太原2019年无论常住人口存量还是增量,在中部六省中都排在最后。常住人口数据排在首位的武汉,已经是太原约2.5倍。
数据来源:各地2019年统计公报 整理制图:城市进化论
出路
对于山西而言,找到新的出路刻不容缓。但经济发展暂时离不开煤炭,不仅是山西要面对的事实,也是全国整体写照。
2016年,《煤炭工业发展“十三五”规划》明确指出:“煤炭的主体能源地位不会变化。”
接近“十三五”尾声,数据也印证了这一判断。201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初步核算,我国全年能源消费总量48.6亿吨标准煤。与清洁能源相比,煤炭在能源消费总量中的占比虽然在下降,但去年其消费量仍然增长1.0%。
过去几年,全国煤矿数量从高峰时的8万座,已压减到目前5700多座。按照国家专项整治规划,到2022年进一步压减后,将保留4000多个大型煤矿企业。
数据来源:《煤炭工业发展“十三五”规划》 整理制图:城市进化论
“英国在十年前就关闭了所有的煤矿!”
“我们关不了。”
“是的,但我们要改变!彻底改变煤炭工业的生产方式!否则我们永远无法走出现在这种困境。”
正如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在《地火》中所言,既然暂时还离不开煤炭,改变生产方式成为最现实的选择。
近日山西新闻中频繁出现的“煤炭”与“5G”,就是这座资源大省煤矿智能化尝试的缩影。
今年3月,国家发布《关于加快煤矿智能化发展的指导意见》。其中明确:到2021年,要建成多种类型、不同模式的智能化示范煤矿,基本实现掘进工作面减人提效、综采工作面内少人或无人操作、井下和露天煤矿固定岗位的无人值守与远程监控。
随后,山西、内蒙古等多个产煤大省,纷纷给出具体路线图。
而在煤炭之外,山西也在另寻出路。2015年,山西省就喊出要从资源型产业向文化旅游业转型。
两年后,时任山西省旅游发展委主任盛佃清表示,“省委、省政府对文化旅游业高度重视,作为战略性支柱产业进行培育,两年来密集出台了6个推动文化旅游业发展的政策性文件。”
同年9月,国家出台《关于支持山西省进一步深化改革促进资源型经济转型发展的意见》,正式明确文化旅游业在山西转型发展中的“排头兵”地位。
然而,就在去年暑期旅游旺季,山西重回大众视野,却是因国家公开点名7家5A级旅游景区“问题严重”。其中,山西祁县乔家大院景区,一夜之间从“五星”变“零星”。
煤炭产业升级还在路上,文旅产业成绩尚不亮眼,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这场史诗级变革中,山西又将何去何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