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煤价有止跌企稳之势,但对于深陷亏损泥淖的煤炭企业而言,煤市阴霾依旧。永定庄煤业,煤炭大鳄同煤集团的重点矿之一,现在在井下设起了修旧利废 库和维修站,工人们把几毛钱的旧道钉、螺丝交到这里都会被记下来,月底奖励。“收工不收手,一路搞回收”,不能回收复用的东西就修,井下修不了送到矿里 修。
永定庄煤业党委副书记、纪委书记左福喜说,去年7月开始,同煤集团全部采用一体化考核制度,有专门的节约考评,矿上从领导到区队长再到员工,全部严格考核,“有一种支护材料叫锚索,比如一个综采队领了100根,到月底查,用了几根,还有几根,超量就罚。”
靠着一压再压,永定庄煤业去年吨煤成本再降二十多元,“年初集团给定的任务是296元,年底我们降到275元。现在是正经的‘压缩饼干’,没办法再 压了。”左福喜说。晋华宫矿更是同煤集团的头牌主力矿,但矿里的宣传部副部长张高峰也在自己的岗位上感受着煤炭的“艰难时世”:打印纸正面用了反面用,连 字号都变小一号。
煤价腰斩
这一轮煤价下跌始于2012年5月,环渤海5500大卡动力煤综合平均价格从当时的787元/吨降到了6月3日的415元/吨,降幅接近50%。仅2015年以来,煤价大幅下跌22%左右。
跌跌不休的煤价焦灼地炙烤着山西经济。今年一季度,山西GDP增速位列全国倒数第二、2.5%的经济增速再令全国侧目。对于煤、焦、冶、电等煤基产 业占全省经济总量80%以上的山西而言,煤炭的影响是致命的。“成也煤炭、败也煤炭”的资源诅咒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山西的经济大舞台上演。1998年东南亚 金融危机后煤价滑坡,山西GDP出现30多年唯一一次负增长,直到2001年年底,煤价复苏,迎来“黄金十年”;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煤价下跌,山西 2009年的经济增速仅为5.4%,成为全国唯一没有“保八”的省份,后来受“四万亿投资”拉动,不到一年后实现“V型反转”。这一次,中国经济新常态 下,以重化工业为代表的传统产业集体衰退,一煤独大的山西何时步入复苏通道?
一季度后,煤价持续下跌。4月1日开始,神华集团各卡数的动力煤较上一季度平均下调58—73元/吨,5500大卡的动力煤基准价成了462元 /吨。“4月1日之前,80%的煤炭企业在亏损,神华这一降价一下把中国煤炭企业的亏损面带到了99%。”在煤炭行业摸爬滚打三十六年的一位山西大型煤企 高管眼中,当下的“艰难时世”在新中国煤炭工业史上都罕见。
“关键是5月份又降了,5月份神华部分主流煤种价格较4月挂牌价下降10—15元/吨。环渤海指数5月初直接降到了442元/吨。”永定庄煤业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王慕良说,现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。
6月初,最新一期环渤海动力煤价格指数止跌企稳,报收于415元/吨。但诸多煤企人士认为短期内煤价大幅上涨可能较小,而在目前煤价下,绝大多数煤企都处于亏损状态。
全线亏损严峻形势超1998年
有数据显示称一些煤炭企业吨煤亏损额高达100多元,王慕良说有些老矿比这还要多。“415元是港口价,运费、增值税等都算在里面了,实际上我们到电厂的交易价三月时候已经掉到290元了,现在可能更低,坑口价就是一百多,再好的矿一百块钱能生产出煤?”
地处山西盂县的山西晋盂煤业(集团)有限公司(下称“晋盂集团”)是2009年煤炭资源整合后兼并重组的地方国有煤炭集团,下属煤矿11座,其中3 座生产矿、2座基建矿井、1座新建矿井、5座停工矿井。“光针对三座现有的生产矿井来说,完全成本310—320元/吨,包括生产、财务、管理成本及税收 等,都是亏损经营,吨煤亏损额从几十到一百多不等。一季度销售煤炭84万多吨,实际亏损8000多万元,这只是3个生产矿井的数据,其他的矿井都不算。” 晋盂集团董事长韩爱忠把“实底儿”一股脑地倒给了本报记者:“现在的煤矿就没有盈利的。煤炭销售价格严重背离了市场运行规律,根本不够单位运行成本。”
记者了解到,山西今年一季度煤炭形势“八降两增”——产量降、销量降、利润降、投资降、工资降、税收降、价格降,库存增、应收账款增。
记者此次山西煤炭行采访几十人,都经历过1998年煤炭行业“人人二百三、共同渡难关”的艰难形势,他们的共同判断是:这一轮煤炭形势比当时还要严峻。
前文所述山西大型煤企高管干过煤炭大县副县长,做过煤炭矿务局领导,但他也看不透当下的煤炭形势了,“现在的价格严重背离煤炭价值。”从2012年 到现在已经两年半左右,煤价还会低迷多久,他不知道。进口煤的冲击貌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史上最严格的环保政策也让山西煤炭丢掉了河北、山东这两 大市场。
晋盂集团副总经理冀永东回忆说,1998年煤炭形势不好,是需求下降造成企业的煤销不出去,并不是价格不行;而现在是煤能销出去,价格不行。当时的 企业没有现在这么困难,因为当时负担相对小,没有贷款,没有财务费用。经济形势好转后马上就翻身了。而现在,集团一年的利息3亿多元,每天需支付利息近一 百万元。即便煤价恢复到300多元,也不能马上缓解企业困难,只能保本经营,需逐步缓解。
山西省煤炭工业厅总工程师苗还利认为,这一次危机和1998年煤炭危机不同。一方面,1998年的产能过剩,是金融危机传导的过剩,是小煤矿多小散 乱、低层次生产水平上的过剩,这个可以通过提高门槛、淘汰落后产能、打击私挖乱采等途径进行整治,手段比较多;而这次过剩是高水平大矿、先进生产力的过 剩,这是两次不同的过剩。另一方面,通过“黄金十年”的发展,人们对工资待遇的期待值更高了,原来“人人二百三,共同渡难关”,现在肯定不行。降薪难,降 薪空间也有限,也就是说通过内部管理、降低成本来扭转局面的空间不大。